“论理你跟我早该彼此认识了”,他说,拣了对面的空位置坐下,“我就是杰克·特劳特,你可以叫我杰克”。
“你可真能写,炒冷饭的本领跟我当年有得一比”,他一贯幽默的语气,“我觉得我没有进入广告业的话,也可以做个好记者的,你为什么不做记者了呢?在我们美国,记者的地位可是比这行强多了。
我的朋友里斯在《公关第一》里说四个护士出车祸死了,报纸就说她们飞升到了天堂,如果是四个广告人,报纸就说广告贩子下了地狱”。
没等我回应,特劳特继续说,“今天呢,我们也算是有缘,人间有几个咨询师纪念我,请我去坐首席,应酬了半个晚上,多喝了几杯。
本想回我的寓所,但我在那边听说你很能写,还经常在文章中提到我的名字,于是就拐个弯进了你的屋子”。
我心想,特劳特先生不应该在美国教堂里待着吗?怎么老往北京跑呢。在我惊魂未定的空隙,脑子里居然还在想这个问题。
“我在美国固然也很有名,但是不如在你们这里更有名啊”,果然佛教说得不错,亡魂是有他心通的。特劳特先生好像看到了我的疑问,继续说:“这实在是要感谢我那个高徒,否则我哪有这样的香火供奉”。
这个时候我惊魂已定,在定位丛书里已经领教了特劳特先生的幽默和睿智,我顺着他的话接着说,
“承蒙特劳特先生错爱,我们中国人特别擅长把外国的理论中国化,比如佛教在我们这进化成了禅宗,传播到日本,再兴盛到你们北美。比如马克思主义在我们这进化成了**思想和**理论,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光实现了中国的经济奇迹,也挽救了世界经济,你说对吧”。
为了继续捧他老人家,我接着说,“名师出高徒,但是名师也要靠高徒。比如子贡之于孔子,徐爱之于王阳明,还有你们的圣约翰之于耶稣,再比如邓先生之于您,都是一样的”。
“你可别(四声)跟我这整那虚的了”,特劳特先生清了清嗓子,“我平生最讨厌装神弄鬼的东西,你就叫我杰克就行,不准叫我特劳特先生。我们美国人最讲实事求是,我在《什么是战略》里写过战略就是实事求是你看过的吧。还有就是我平生以牛仔自居,每到一个地方就杀死一匹错误观念,可惜的是我走了之后它们又出现了”。
“所以你叫我杰克就行,我是牛仔,你懂伐?”
“好的,杰克先生”
“把先生俩字去掉!”
“好的,杰克”
既然都这么坦诚了,索性我就问几个直接点的问题:“杰克,对于您现在定位之父的位置,您怎么看。以及现在出现了很多定位定天下、定位解决一切的概念,是您本人的意思吗?”
没等我说完,杰克立刻打断我,“那可不能怪我啊!我可没说过那不害臊的话,都是那帮不肖的徒孙们搞得,那不是定位,那是妖术!”
“有人说您提出的定位理论是静态的理论,不会随着趋势的变化而变化,甚至会限制企业的发展,您怎么看?”
“我在1969年写的《定位:同质化时代的竞争之道》一文,英文标题是:
‘Positioning’ is a game people play in today’s me-too market place。
名词的position在文中被当做 ’位置’ 来看待。今天你们在谈论定位理论的时候,谈论很多的是 ’位置’ 而非 ’定位’ ,是 ’position’ 而非 ’positioning’ 。”
“定位理论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动态的,并不是给你一个定位就万事大吉。你们说定位理论是静态、固化的理论,难道是分不清英文的动词和名词?”
杰克起来活动**子,边伸展边说,“年纪大了腰腿就是不好使,你经常写东西要记得不要久坐,我当年也像你这样,这不落下了病根”。
“真没想到我写那点东西惊动您老人家了,那么今晚的对话我可以写出来吗?”
“写吧,我看你还挺认真的。要不是冲你能写,我还来你这干嘛。我的时间很宝贵的,在美国收费3000美金一小时,你懂伐?”
感觉聊这一会就欠杰克3000美金了,略有压力。想起来还没有回答杰克我为啥放弃记者行业的问题,“拜移动互联网所赐,我在的报社已经近乎倒闭了,像我这样的小记者已经没有饭吃了”,想起往事,不禁内心戚戚,“还得感谢您,开创了定位理论,我这才有口饭吃不是”。
“打住,别崇拜我。我们美国人最讲实事求是。心智需要的是媒体,而不是纸媒。我的朋友彼得说过,产品只是人们购买企业知识的载体”,杰克的眼光越过了我,似乎是在对着几千名听众演讲,“有人误解我的定位理论,认为纸媒的竞争对手是其他纸媒,说我的定位理论导致了纸媒的保守,这可实在不能怪我啊”。
“您说的彼得,是指彼得·德鲁克吧”
“对,我习惯叫他彼得。我和他一样,讨厌把人当作工具,反对没有人性的管理。只不过我在《营销革命》中写了战术决定战略的思想,彼德说管理要激发人的善意”,杰克接着说,这时他的眼神从几千人那里回到我身上,直视着我的眼睛说,
“那种把企业家视为神的管理模式,我们称之为**式管理,这是一个危险的趋势。把定位理论视为宗教同样是不对的,你们的孔子说过人能弘道,非道能弘人,匹夫不可夺其志啊年轻人,我听说你发了个宏愿——知愚讲透定位理论——我可记住了啊”。
想到我吹的牛逼都传到杰克那边去了,真是为自己感到害臊,这不要脸是跟谁学的呢。
“那个,杰克”,我终于问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,“虽然我写了那么多东西,但是我该怎么定位自己呢?”
“你们这些学定位的,天天跟着几个大公司后头,能学出什么花样来?我不是说了嘛,不同胜过更好。用领先者的方式你是没有机会的”,杰克又恢复到从前的眼神,继续对着几千人演讲,
“我的《人生定位》看过没,那就是给你们这些咨询师看的,要骑上一匹快马啊,要找到好案例你才能出名。你出了名,就有机会骑上快马,到时候人们就会认为骑手跑得快,而事实上是马跑得快”。
“你先把我今天跟你的对话写出来,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。你们要努力啊,我去那边这么久了还要来帮你们,真是不让我省心!”
我惭愧地低下了头,他不说了。他的凄凉布满了空气,我正想关于我自己的灵魂有所询问,他忽然站起来,说不再坐了,祝我“晚安”,还说也许有机会再相见。我开门相送。无边际的夜色在静等着他。他走出了门,消溶而吞并在夜色之中,仿佛一滴雨归于大海,一本书消失于图书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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